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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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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二小姐走了。去哪儿了,没人知道。

贴身丫鬟小翠是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一大清早她去伺候二小姐梳头,一进房门,就看见空荡荡的床铺。

小翠默默地关上房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告诉老爷太太。走了几步,小翠就看见扫地的朱嫂,朱嫂问:二小姐起来没呀。小翠说:没呢,许是昨天玩的累了,要多睡会儿呢。小翠想着二小姐许是出去玩呢,过来晌午玩够了就回来了,若是现在就告诉老爷太太,少不了一顿责骂,还是不说的好,平添烦恼。

小翠就把这事儿瞒下了。

二小姐走了的事儿,一直到傍晚才被老爷太太知晓。太太让小翠请在房里闷了一天的二小姐出来吃晚饭,小翠实在推不掉,就如实招了。老爷太太去二小姐房里搜,没有留书,银首饰也都在,就是没有人。

二小姐走的还真是决绝。

太太一生气,小翠就被关进了柴房里。

当天晚上,张家管家带着一众家丁打着火把悄悄地在镇子上转悠,有别家院里的人问起来,管家便说:老爷养的波斯跑了,稀罕家伙,这不正找呢。

老爷不让说找的是二小姐,是怕他的准亲家——赵镇长知道二小姐走了的事儿。

张家是镇上的第一大户,下个月初五,赵镇长的独子就要娶张家的二小姐过门了。这两家一联姻,可是镇上的大事,张老爷可不想错过这个与镇长结亲戚的好机会。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二小姐居然一声不吭地走了。

丢了女儿,张老爷不心疼,反正是个丫头,又不是儿子。可若是坏了这门亲事,张老爷可就心疼了。有了镇长在背后撑腰,那可是多大的面儿,西边的矿山、东边的盐井,看谁还敢跟我张家争。

找,就算把镇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二小姐找回来,就算丢了,也得嫁到赵家再丢。

一连五日都找不到二小姐,张老爷又不让登报贴告示,只说悄没声儿地找,这可哪儿找的到?一个礼拜以后,管家也不想找了,就如实去禀告张老爷。

管家一说找不到,二小姐的亲妈,正房太太再也坐不住了。她怒气冲冲地到柴房揪出小翠,上去就是啪啪几个大耳刮子,喝到:二小姐去哪儿了?

小翠在柴房关了七天七夜,就喝点凉水过日子,太太几个大耳刮子下来,小翠就晕过去了。晕过去之前,小翠断断续续地说了句“不知道”。

丫鬟问不出来,太太就跑到老爷房里哭,哭的死去活来,非要老爷登报贴告示,还说要让赵家帮忙找。

张老爷一听就来气,平日里太太就爱惯着二丫头,别家丫头哪有上学堂读书的,就这个二丫头个别,还跑到镇上上洋学堂。当初想着丫头嘛,认个字也好,嫁人了还能算个账,不吃亏。可这下倒好,平日里宠着惯着,关键时刻,竟给他这个当爹的找麻烦。

张老爷一拍桌子,说到:赵镇长要是知道这事儿,怎么想,还以为我张家不愿意结这门亲,故意放跑了二丫头呢!糊涂啊!多少人家想和赵镇长结亲,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攀上这门亲,你也不是不知道!

太太听到老爷这么说,心里更是慌:她可只有这么一个能嫁的女儿,要是良辰吉日一到还找不着二丫头,黄了这门亲,那以后自己在张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太太前脚刚想到这里,后脚张老爷就说到:不过,张家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能嫁的女儿。不还有个三丫头吗?比二丫头就小半年,实在不行就让三丫头去。

太太听到这儿,那可是千百个不乐意,她三丫头怎么能去乘这门亲呢?三姨太太的女儿,当的还是个戏子,怎么就能嫁到赵镇长家呢。要是三丫头嫁到赵镇长家,那三姨太太还不骑在自己的头上?!

太太便说道:那我就写封给娘家,让娘家弟弟帮着找,一定把二丫头找回来,绝不能坏了这门亲。

又几天过去了,二小姐还是没个影儿。

三小姐要顶替二小姐嫁到赵家的事儿却在张家大院里传开了。

三姨太脸上跟抹了一层光似得,见人就夸自己的三丫头好。在老爷面前,三姨太也毫不含糊,隔三岔五地就去吹枕边风,说三丫头又福相,嫁过去准能给赵家生儿子。

三小姐一开始并不乐意这个安排。可她娘乐意,乐意的不得了,于是没主意的三小姐就听了她娘的安排,开始在家绣起了嫁妆。

渐渐地,老爷也就欣然默许了这件事。

整个张家大院都满意这个安排。除了太太。

太太打心眼里不乐意这个安排。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娘家弟弟回信来了,说也找不着二小姐。

太太一看见三姨太太那个得意的样子就来气,恨不得掐了她的眼。

太太翻来覆去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老爷房里。

太太哭天抢地的动静,让整个张家院子都昏沉起来。太太不愧是正房太太,张老爷能有今天,正房太太的一大笔嫁妆就是那个厚实的底儿。娘家有人有势,婆家自然给脸儿。

太太要让小翠当二小姐,让小翠嫁过去。

三姨太太再不乐意,胳膊也拧不过大腿。老爷再不乐意,也不能打了正房太太的脸。

太太的算盘打得哗啦哗啦响,就是要个陌生人,也绝不能让三姨太太的女儿嫁过去。事到如今,不过就是让小翠这个孤女得了些便宜罢了。

吉日到了,小翠就嫁到了赵家。

张老爷事先做好安排,张家上上下下都改口管小翠叫二小姐。

赵家人并没有注意到二小姐有什么不妥,他们娶的是张家的小姐,只要张家认这个小姐,娶哪家的女儿不是娶。更何况张家的女儿那么多,他们也闹不清楚这个二小姐和其他的小姐们有什么不同。小翠,不,赵家少奶奶的日子倒也就这么过下去了。

几年过去了,小翠给赵家生了一对白白胖胖的双胞胎儿子。张老爷也拿下西边的矿山、东边的盐井,张家的买卖越做越大,张老爷的心里就跟抹了蜜一样。

又几年过去了,张家的儿女们开始出嫁娶亲,张老爷攀上的富贵亲戚越来越多。一时间,张家竟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家族。

二小姐还是不知道去哪儿了,连封家书也没有。

倒是太太,常常想起自己的二丫头。夜里睡不着,太太就起来在房里踱步,二丫头这是去哪儿了呢?现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嫁人?时间过去了,想得多了,太太也就不想了,也就想开了,不就是个丫头嘛!跑了就跑了,自己还有三个儿子呢,说不准哪个就能攀上一个比镇长还大的官。

张家大院里的人,再也没有问起过二小姐。

又过几年,赵镇长家一对白白胖胖的双胞胎孙子上了私塾。大家都盼着赵家少奶奶再为赵家添个丁。可是赵家少奶奶的肚皮却迟迟没有动静。

于是赵家少爷开始往家里带姨太太,不几年,也有了三房姨太太。

三房姨太太争着给赵家少爷添丁,一时间,赵家一下子枝繁叶茂起来。

每年初二,赵家少奶奶都要带着孩子回趟张家,给张家老爷太太磕头。小翠发现,她长得越来越像张家太太了。

有天夜里,小翠做了个梦,梦见了出走多年的二小姐。

她梦见二小姐留洋去了,梦见二小姐参加革命去了,梦见二小姐在上海滩的洋楼中谈笑风生。小翠不知道上海滩长什么样,她就是听镇上的洋学堂里先生说,那个地方女人都活的像个传奇。

小翠盼着二小姐回来,又盼着二小姐再也别回来。(文/阅读时间作者·刘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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