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八怪”你知道多少

　　如果让北京人投票选择他们心目中已经消逝的最能代表老北京风貌的事物，那么“天桥”一定入选，而且名次不会很低。因为即便在老北京琳琅满目的名胜景致之中，也没有哪一个比“天桥”更贴近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朴实粗放而满带烟火气。从清末一直到民国数十年间，天桥始终是京城百姓惠而不费的休闲娱乐好去处。而在天桥划场子打把势卖艺的各路艺人里，最有名的当属“天桥八怪”。

　　“天桥八怪”名叫八怪，实际上不止八个人。没落王孙唐鲁孙，市井百姓李翰祥，当初都是身临其境常跑天桥的人，也都以记忆细致准确闻名。但他们俩列出来的天桥八怪，还是各自不同。从咸、同年间一直到民国后期，据说最多有人能足足列出四代天桥八怪。目前为人所熟知的，则是三代。

　　第一代：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丑孙子、鼻嗡子常傻子。

　　第二代：让蛤蟆教书的老头儿、老云里飞、花狗熊、耍中幡的王小辫傻王、耍金钟的、数来宝的曹麻子、程傻子。

　　第三代：云里飞、大金牙、大兵黄、焦德海、沈三、赛活驴、拐子顶砖。蹭油的其实就这三代二十四个人里，还是有争议，为什么呢?因为天桥本身就是个藏龙卧虎、百戏杂陈的地方，想在这里混饭，任何人没点绝活都站不下来，再说天桥的范围也太广，相声评书、戏曲、大鼓、杂技、武术，魔术戏法，门户各自不同，也没法坐到一起论个一二三四，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个权威的官方版的天桥八怪了，连阔如先生写《江湖丛谈》，一切细节都历历在目，唯有写到天桥八怪，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倒不是连先生心里不清楚，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说哪个不说哪个都得罪人!

　　但万事有例外，甭看江湖上没办法总结出“天桥八怪”，有地方能，哪儿呢?朝廷!

　　清朝光绪二十年a894年)干支甲午。这一年在朝在野，各有大事。朝廷的大事是慈禧老佛爷要过六十大寿。而国家的大事，则是日本人趁机挑起战争。战事急如星火，然而朝廷仍懵然无知。慈禧的话已经撂下来了。谁让我这个生日过不好，我让他一辈子都过不好。就在这么个大趋势下，日军登陆朝鲜，甲午海战，登陆中国，攻占旅顺…：朝廷则筹备庆典，修缮颐和园，金山银海，醉生梦死。就有人凑趣出主意，老佛爷万寿之期，把天桥儿这帮艺人都集合起来，在颐和园给老佛爷献艺。

　　要说慈禧当了几十年皇太后。权倾天下，什么没见过?天桥是市井百姓游玩凑趣的地方，俗话叫不登大雅之堂。这主意行得通?

　　行得通!慈禧还就爱看这出。宫中那些玩意她早就看腻了。天桥把式俗是俗但成年累月能吸引住观众，这就不是容易的事。能在天桥出类拔萃，各个也都是千锤百炼的功夫。大俗而近于雅，就像吃够鸡鸭鱼肉的人偶尔来一碟青菜，感觉截然不同。就这样，慈禧六十岁大寿的时候，天桥艺人集体上颐和园献艺。那会儿其实战败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慈禧再没心没肺，也难免蔫头耷脑，强打精神。结果天桥艺人这场群演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让老太太挺高兴。

　　“天桥八怪”的声名，就是由此而来。

　　那么民间传说中的初代“八怪”“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丑孙子、鼻嗡子、常傻子”是不是就是慈禧大寿，钦封“八怪”呢?也难说

　　因为御前献艺和在老百姓人群里献艺，不是一回事。后者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什么话都可以说，同观众越没有距离，观众反倒越喜欢。前者就不同了，本来御前表演就有很多顾忌，偏巧慈禧忌讳还特别多。像“穷不怕”朱绍文先生，相声艺术的祖师爷，虽然身在民间，腹中很有学问。言谈举止都不俗，风度很好，当年还有人以为他是家室没落的“黄带子”呢。

　　这种人物，在御前表演，当然能够应付裕如。

　　反过来像韩麻子。这位嘴上功夫也好，但有一个习惯，爱绕弯子骂人。虽说属于开玩笑性质，观众挨了骂也就是一笑，没准还跟他更亲近了。但这毛病万一在慈禧面前露一下，马上就是塌天的祸事了。韩麻子这一手是他立身根本，年深日久，都有了歇后语了。韩麻子叉腰要钱!不是说稍微注意就能改正的。

　　至于另一位丑孙子，那就更不得了了!丑孙子压箱底的绝活，是大出殡。他一个人披麻戴孝能在帐幕里边模仿出一大家子的动静。从老头老太太到大姑娘小媳妇儿，口技真可以跟康熙年间林嗣环记载的那位口技艺人相比。可是拿大出殡挪到慈禧万寿庆典上去演想死啊想死啊还是想死啊?所以说御前献艺和在民间卖艺，不是一回事。有些人可能在天桥未必多么叫座，但在御前格外适合。也有些人也许在民间众口称赞，一到大场合就未免顾忌三分了。至于慈禧万寿庆典上究竟封了哪八位做“天桥八怪”除了“穷不怕”朱绍文先生之外，另七位已经不可考了。总而言之，这个称谓从此流传下来，并且成为老百姓对天桥艺人的最高评价。前几年，政府出资在天桥市民广场里修了八座塑像：拉洋片、穷不怕、赛活驴、沈三，顶碗、数来宝、中幡、大金牙。

　　这八位同样是从三代二十四位艺人中遴选出来，要算是我们后人对“天桥八怪”最真切的追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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